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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思想》是企鹅兰登的“镇社之宝”，收录了推动人类文明的著名思想家、哲学家、文学家、艺术家的经典短篇著作，包括休谟、叔本华、托尔斯泰、薇依、福柯等。话题广泛、指引当下，涉及美学与爱的体验、人生价值、忧郁与规训、战争与暴力、女性主义等。融人类生活的敏锐观察、微妙推理、精确表达和令人惊叹的想象力于一体，启发世人感受并让其成为有洞察力的头脑。中文版封面复刻原版设计，由“英国50大设计师”之一的大卫·皮尔森操刀，曾获D&AD国际设计大奖。
企鹅兰登出版人西蒙·温德尔曾说:“倘若没有这个作家或这本著作，我们将无法想象今天的世界”，这就是它历久弥新的迷人魅力。
《伟大的思想》中文版全六辑，首发第一辑、第二辑。上期普鲁斯特《阅读的时日》：重拾孩童时沉迷于阅读时光的欢乐|《伟大的思想》（第一辑04册）（点击可阅读）让我们回想起孩提时代迷失于文学世界的快乐。今天再给大家分享《伟大的思想》第二辑04册《现代生活的画家》。作者是法国著名的现代派诗人，19世纪最有趣味的艺术评论家夏尔·波德莱尔。译者是“傅雷翻译出版奖”获得者、中国社会科学院荣誉学部委员，曾任外国文学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的郭宏安。
《伟大的思想》（第二辑）
04《现代生活的画家》
The of Life
现代性就是过渡、短暂、偶然，就是艺术的一半，另一半是永恒和不变。
1892年的一天，画家贡斯当丹·居伊从朋友纳达尔家里出来，走到哈佛尔街上，被一辆疾驰的马车撞翻，伤了腿，住进了医院，不久竟去世了。贡斯当丹·居伊虽然是颇有所成的画家，但在公众之中却还是籍籍无名，他的生与死并不在人们的关注之中。贡斯当丹·居伊只在不多的艺术家、批评家和记者当中拥有欣赏者，在这不多的人中，夏尔·波德莱尔算是一个，他为贡斯当丹·居伊写过一篇长文，这就是《现代生活的画家》，发表在1863年11月26日、29日和12月3日的《费加罗报》上。
作为诗人、美学家和享乐主义者的波德莱尔，是19世纪最具突破性的艺术评论家和著名现代派诗人。
他在法国诗歌乃至欧美诗坛上的地位是划时代的，对后世的文学创作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被称为现代派文学的鼻祖。他的文学与美术批评也在法国文艺评论史上占有不容忽视的地位。
《现代生活的画家》是一篇美术评论，但是它用灵动俏皮而充满大气的描述笔法为我们呈现出一位艺术家的精神肖像：他“凝视”生命力之河，他“欣赏”都市生活的永恒的美和惊人的和谐，他“静观”大城市的风光，他的“鹰眼”看出了人们着装的变化、“细察和分析”了林荫大道上正在行进的一个团队。他和普天下一切真正的艺术家一样，敏感，热情，具有认识、了解一切的好奇心，按捺不住地要投入生活、投入人群，随时准备上路去追寻、去探险、去体验。
“康复期仿佛是回到童年。”
儿童对一切事物，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事物，都有浓厚的兴趣，都有一种“直勾勾的、野兽般出神的目光”，这是一种好奇心所致。
我们应该承认，波德莱尔所言乃是万古不易之论，因为它出自人类的共同经验。在他三百年之前，明人袁宏道就在《叙陈正甫会心集》中说：“夫趣得之自然者深，得之学问者浅。当其为童子也，不知有趣，然无往而非趣也。……孟子所谓不失赤子，老子所谓能婴儿，盖指此也。”趣，得之自然，当下即获，故深；得之学问，终隔一层，故浅。古今中外，文心相通若此。波德莱尔在解释了贡斯当丹·居伊的特点的同时，也解释了天下所有艺术家的共同特点。其实，艺术家与儿童的区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够“不失赤子”“能婴儿”，这就是说，假使一位艺术家用一副老于世故、看破红尘的眼光看世界，那他就什么也看不到，因为他是过来人，什么都见过了，什么都看透了，什么都不新鲜了，什么都“失去锋芒”了，总之，他没有了激情。关于贡斯当丹·居伊，波德莱尔说：“如天空之于鸟，水之于鱼，人群是他的领域。他的激情和他的事业，就是和群众结为一体。”
他一语中的，说到了贡斯当丹·居伊作为艺术家的根本，也说到了现代艺术的根本。
法国著名的研究波德莱尔的专家克洛德·皮舒瓦在1988年出版的贡斯当丹·居伊画册的序言中说：“这种友谊通过与贡斯当丹·居伊的作品的接触使得波德莱尔建立了一种新的美学，明确了他关于现代性的观念，增加了一种新的维度，即快速和短暂的维度。”
“新的美学”和“现代性的观念”是波德莱尔在《现代生活的画家》中阐述的两大主题，其实，两者可以合二为一，称为“现代的美学”。
这种“新的美学”，其来源是现代的生活，即大城市的生活。与古代的生活相比，现代生活有“一种现代的美和英雄气概”（《1846年的沙龙》），它的服装、隆重典礼和盛大节日、军人、浪荡子（《1846年的沙龙》中说：“浪荡是一种现代的东西。”）、女人和姑娘、车马、战争以及化妆等等，无一不表现出“过渡的时代”的一种特殊的美。贡斯当丹·居伊“到处寻找现实生活的短暂的、瞬间的美，寻找读者允许我们称之为现代性的特点。他常常是古怪的、狂暴的、过分的，但他总是充满诗意的，他知道如何把生命之酒的苦涩或醉人的滋味凝聚在他的画中”。凭记忆作画，准确，迅速，抓住瞬间的印象，是这种新的美学的基本特征。
在提出这种新的美学的同时，波德莱尔明确了他关于现代性的观念：“现代性就是过渡、短暂、偶然，就是艺术的一半，另一半是永恒和不变。”
波德莱尔关于现代性的观念成为20世纪人们研究现代性问题的重要参照，波德莱尔本人也被看作是19世纪对现代性最为敏感的人。其实，我觉得波德莱尔不过是在艺术的领域内提出了现代性的问题，不宜于将其扩展到整个社会，仿佛他是一个哲学家或思想家似的。当然，波德莱尔有哲学，有思想，但这并不等于他就是一般意义上的一个哲学家，一般意义上的一个思想家。但是，对于“现代性”的体验和认识，无疑是在艺术的领域内最为敏感和深刻。
波德莱尔对现代状态下的生活有一种矛盾的心态，一方面，他对现代生活的辉煌、喧嚣和神奇充满了赞叹之情，要求艺术家用他们手中的笔加以表现；另一方面，他又对这种形式上崭新的生活充满了批判和抨击，不由自主地用诗和散文的形式来宣泄他胸中的愤懑。这种矛盾的心态使波德莱尔成为一个“反现代派”。但是，所谓反现代派，“不过是现代派，真正的现代派，不上现代派的当、聪明一些的现代派”而已，总之，“反现代派，是自由状态下的现代派”。这是法国批评家安东尼·孔巴尼翁在他2005年出版的一本书《反现代派》中说的话，这番话的意思是，真正的现代派不能被现代社会的变化蒙住了眼睛，要站在“自由”的立场上用批判的眼光来看待现代生活中的一切闪光的东西。
在法国，波德莱尔是第一个对现代性有着深刻的体验并加以描述的人，因此他成为后人论述现代性的一个重要的参照。他所提出的观点，暗含着传统与现代之间存在着延续与对立的辩证关系，洋溢着对现代性乃至现代化的一种既有肯定又有否定的清醒的批判精神，至今仍对我们有很大的启发意义。
《现代生活的画家》无疑是波德莱尔论述现代的美学和现代性的一部最为深刻、最有预见性的著作，当然，它也是一部洋溢着赞赏之情的描绘和评述贡斯当丹·居伊的绘画天才的著作，亦是一部把绘画当作新闻报道手段而给予高度评价的开先河的著作。
郭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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