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般人来说,所能接触的古诗仅限于小学中学课本上那些了。但是课本的选材是有所考虑的,相对而言比较容易读,也容易理解,而且主题思想方面也有所限制。
因此,当我们读到和课本那些上不太像的诗就感觉有点难以理解。但是读过相当数量的诗之后,就会发现,其实那些诗也不怎么难理解,只是自己积累不够罢了。所以对于诗歌欣赏来说,广泛地阅读和积累也很重要。
比如当初我读到王维的一首诗时,感觉完全无法理解,甚至去论坛发帖,但各位大佬也懒得答复我,只剩下我自己在哪里苦恼迷茫。后来干脆自己试着去边读边查,最终也理解了个大概。
但是后来读过更多的诗,认识了更多的人,也认识了唐朝的一些制度、社会风俗等,对这首诗也有了更准确的理解。因为这种诗篇幅长,而且也不是诗人那种“典型风格”的诗,所以往往被忽略,其实当时诗人创作这些诗的时候可能比写那些代表作还要用心。
我们只读那些“典型”,而忽略这些,对诗人的了解也就不够全面。也许我们一直以为王维的生活就是“半官半隐”,不问官场之事,一心向佛的。但实际上他与很多官员都有交往,也包括当年的大家族韦氏。
这首诗叫做《同卢拾遗过韦给事东山别业二十韵给事首春休沐维已陪游及乎是行亦预闻命会无车马不果斯诺》。卢拾遗应该是指卢象,王维的好友,曾任左拾遗。韦给事,有人说是韦嗣立之子韦恒,给事即给事中的简称。
题目较长,断句应为“同 卢拾遗 过韦给事 东山别业 二十韵,给事 首春休沐,维已陪游,及乎是行,亦预闻命,会无车马,不果斯诺”。大概意思是诗人同卢拾遗经过韦给事的东山别业写下了二十句诗。在韦给事正月放休沐假的时候,诗人已经陪同其游玩,对于这次行程也提前得到了韦给事的指命,正好赶上没有车马,没有完成这次承诺。
这首诗属于酬答奉赠之类的诗,很多诗句是对韦给事的恭维和赞美。有部分对山水风景的描写,但只是写的游乐场景,与王维其他精心描写的山水诗不同。原诗分析如下:
托身侍云陛,昧旦趋华轩。遂陪鹓鸿侣,霄汉同飞翻。
这句是写诗人在朝为官的场景。云陛,指巍峨的宫殿,借指朝廷、天子。昧旦,天将亮时,破晓。鹓鸿,鸿雁飞行有序,比喻朝官班行。
君子垂惠顾,期我于田园。侧闻景龙际,亲降南面尊。
君子这里说的是韦给事,应该指的是在东山等候诗人的事。后一句说的是景龙年间,皇帝莅临韦嗣立山庄的事,唐诗中有多首写此事的诗。
万乘驻山外,顺风祈一言。高阳多夔龙,荆山积玙璠。
前一句用了《庄子》中黄帝拜访广成子的典故,这里是对韦嗣立的恭维赞美。后一句形容韦氏人才辈出的意思,夔龙指的是舜帝的两个臣子,玙璠指美玉。高阳这里指什么不太清楚,有人说是指上古帝王颛顼,生子谓之八恺,但查不到夔龙是八恺的说法。荆山也未必就是名字叫荆山的山,个人猜测可能是荆楚之地的山,联想到和氏璧。
盛德启前烈,大贤钟后昆。侍郎文昌宫,给事东掖垣。
前一句是说韦给事父辈有盛德功烈,其作为大贤又有杰出的后代,如韦给事等。后面一句指韦济和韦恒在朝的官职。韦济曾任户部侍郎,文昌宫指尚书省,武则天时曾改名为文昌台、文昌都省。东掖代指门下省。
谒帝俱来下,冠盖盈丘樊。闺风首邦族,庭训延乡村。
前一句是形容韦家别业里,朝廷官员前来拜访的热闹场景。后一句赞美韦给事家风好在宗族内首屈一指,家教优秀影响到了同乡同村。家教闺风指家风,庭训出自孔子教育孔鲤的典故。
采地包山河,树井竟川原。岩端回绮槛,谷口开朱门。
这两句开始描写风景,写东山别业里包罗山河、川原,在美丽幽静的山谷中修建了亭台楼阁。采地意思是古代给士大夫的封地,这里指东山别业。
阶下群峰首,云中瀑水源。鸣玉满春山,列筵先朝暾。
前一句同样形容东山别业的风景,庭前就有高山瀑布,景色优美。后一句形容在东山别业宴饮的场景,玉佩在春天的山中撞击鸣响,太阳初升前已经摆好了宴席。
会舞何飒踏,击钟弥朝昏。是时阳和节,清昼犹未喧。
前一句写歌舞音乐的盛况,不分昼夜,持续不断。后面一句写诗人同卢拾这次遗拜访韦给事的事,正是阳和时节,白天并不是很炎热。喧,这里应该是暄,炎热的意思。
蔼蔼树色深,嘤嘤鸟声繁。顾已负宿诺,延颈惭芳荪。
诗人来到东山别业前,只看到树色蔼蔼,听到鸟声嘤嘤。想到自己没有兑现之前的承诺,面对韦给事有些惭愧。
蹇步守穷巷,高驾难攀援。素是独往客,脱冠情弥敦。
最后是写诗人自己,前一句是自谦,说自己独守穷巷,步履艰难,面对韦给事这样的人难以高攀。自己本来是脱离世俗的独往之人,在脱去冠冕之后对韦给事的友情更加深厚。
从这首诗的内容来看,写作这首诗时,诗人好像处于无官闲居时期,大概也是因此才“无车马”的。不过诗人在无官时期还能和韦给事这样的中级官员交往,不知是出于求官求引荐的需要,还是因为才情出众得到达官贵人的赏识。
关于韦给事的东山毕业,根据景龙年间皇帝驾临的时间,从唐诗中搜索相关诗句,以及网上搜索,推测其位置可能位于骊山。《新唐书·韦嗣立传》:“营别第骊山鹦鹉谷,帝临幸,命从官赋诗,制序冠篇,赐况优备,因封嗣立逍遥公,名所居曰清虚原幽栖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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