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部战区海军某通信团某营邀请老兵回营共话奋斗——
这里有群守山望海的兵
■祝培然伊敏
“想不到当年光秃秃的小山坡,如今变化这么大!”站在北部战区海军某通信团某营的营区门口,85岁的老兵徐世通难掩内心的激动。
57年前,徐世通走进这座营门,成为驻守于此的原北海舰队某台站一员。从技师到指导员,他在这里坚守了13年。今年国庆节前夕,他和10名老战友相约一起“回家”看看。
邀请他们的,是该营新任教导员潘旭晨。今年7月,潘旭晨到任后,与战士们聊天时发现,一些新兵对成为“上不了舰艇的海军通信兵”存在心理落差。潘旭晨不禁想起被一些骨干津津乐道的老兵李景山的故事。
去年7月初,1976年退伍的李景山回营参观。看到党员的军装上佩戴着党员徽章,李景山有些遗憾地说:“当年我是同年兵里最先入党的,那时物资比较紧缺,直到退役时我也没能在军装上佩戴党员徽章。”
于是,时任该营二连指导员王茂丞特意找来一枚崭新的党员徽章,郑重地佩戴在身着海魂衫的李景山胸前。面向鲜红的党旗,李景山举起右拳,与该连党员一起重温入党誓词。那一刻,老兵的眼中噙着泪花。
此情此景,让不少官兵动容。为什么老兵的眼中含着泪水?因为他们对这身军装、这座军营爱得深沉。潘旭晨想到,是不是可以组织一场交流活动,让曾在同一座军营奉献坚守的老兵们,用他们当年的奋斗经历和切身感悟,拉直年轻战士心中的问号。
图①:北部战区海军某通信团某营战士训练手键拍发课目。
图②:北部战区海军某通信团某营战士手腕系沙袋进行字码拍发训练。
潘旭晨联系到经常组织战友开展活动的老兵陈军,邀请了11位老兵集体回营。简短的欢迎仪式后,老兵们走进荣誉室。看到1995年和1998年的两张集体三等功奖状,时任调配员的李永忠介绍:“那时,我们在上级组织的装备维护保养评比中次次名列前茅,多年值班也没有出现差错,两次荣立集体三等功。当时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大家都明白,维护好设备,才能听到来自海上舰艇的‘声音’。”
回忆,在促膝交流中愈发清晰。座谈会上,报务老兵陈军分享了一张当年集训队的老照片。照片中,正在练习报文抄收的战士们头戴耳机,专心致志,墙上“拼出成绩为祖国”“出大力,流大汗,练出真水平”等标语十分醒目。
“我们都以能收发来自海上舰艇的报文为荣,因为那正是我们作为海军报务兵的使命所在。为了挤出时间训练,尽快取得上机资格,很多战友吃饭时都是扒几口就奔着教室去了。” 陈军说,“墙上的横幅,是我们把旧床单剪了,用毛笔写上去的。”
座谈结束后,老兵们来到营区里一块刻有“家”字的石头旁。“这块石头,营区初建时就立在这里,见证了几十年来的变化。”代表老兵们为“家”字描红后,徐世通感慨地说,“舰上的水兵以舰为家,陆上的通信兵以台站为家。虽然不出海不上舰,但只要心中装着那片海,在三尺机台一样可以书写忠诚与担当。”
图③:2001年,原北海舰队某台站战士在高空维修天线。
图④:1978年,原北海舰队某台站战士进行报文抄收训练。
小报房里有梦想
■原北海舰队某台站报务员 耿小林
大门两旁的小松树长成了大树,下雨天一走一脚泥的窄窄土路变成平坦整洁的水泥路……记忆中的营区,已变了模样,特别是老营房被两栋黄白相间的小楼取代。小楼外形好似舰船的形状,外墙上还画着官兵自己创作的画作,有远航的舰艇、眺望的水兵、翻涌的浪花,很是有趣。
我明白,这是一种守山望海的美好向往。我当兵时,很多战友直到退役也没见过军舰。慢慢地,我们都养成一个习惯,一旦有机会外出,都会去一趟海边,捡一些好看的贝壳,收在宿舍抽屉里,或随身装进口袋。我们就是这样一群与大山、与天线为伴的海军报务兵,把无声的电波密织成网,忠诚戍守祖国的海疆。
参观机房时,高度集成的设备安静地运转,指示灯有规律地闪烁。值班战士告诉我们,现在的通信设备自动化程度很高,但随着人民海军发展壮大,舰艇数量增多,他们的值班任务并不轻松。我们看到,设备很先进,这些年轻人的基本功也很扎实。
会议室里,老战友们绘声绘色讲起当年的趣事:过春节时,我们卸下门板当饺子屉,抬着门板去煮饺子;站夜岗时,被山上时远时近的野兽呜咽声吓得汗毛直立;值班结束后,跑到山顶张开双臂,幻想自己正站在舰船甲板上吹海风……欢声笑语间,我不禁在想,那时的日子虽苦,但我们乐在其中。小小的报房,日复一日收发着来自海上的电波,也承载着我们向海图强的青春梦想。
走出营区,我和几位老战友又哼起熟悉的《通信兵之歌》:“银线连接雄师百万,电波飞翔大地长空……”回首仰望伫立在苍穹下的一座座天线塔,不觉间我的眼眶已湿润。
站在山坡望大海
■原北海舰队某台站报务员 于 晋
时隔50多年,我又一次走进日思夜想的老台站。昔日身着海魂衫、朝气蓬勃的战友们,如今已头发花白,脸上爬满皱纹。但“回家”的期待和兴奋,让每个人看上去都仿佛年轻了不少。
1968年初,我和新战友走下绿皮闷罐火车,坐上了“大解放”。一路摇摇晃晃到达营区后,我跳下车环顾四周,只看到长满杂草的山坡。跟着班长沿着土路向前走,不远处有几间低矮的砖房。班长说,这就是我们值班的报房。
当了海军却看不见大海,这种沮丧的心情起初让我对报务训练提不起兴趣。一堂教育课改变了我的认识。一位姓董的教员从我军通信事业“半部电台”起家,讲到无线电通信在舰船出海时的重要作用,深入浅出,通俗易懂。
“越是紧急关头,越能体现报务工作的重要性。”董教员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从此,我开始对自己的岗位“另眼相看”,训练中全力以赴……
“现在有了报务基础技术训练软件,接入相应设备就能进行模拟训练。”训练教室里,教导员的介绍拉回我的思绪。看到年轻战士正在进行拍发报练习,我忍不住摸了一下看上去很先进的设备。教练员示意我可以坐下试一试。我调整好身体姿态,拿起手键,右手指尖触碰手键的一刹那,因肌肉记忆下意识做出了标准动作,耳机里传出逼真的“嘀嗒”声。
“我们那时候可没有这么先进的模拟系统,都是空打手键练习拍发,伴着金属撞击声去找节奏。”听完我的话,身边的年轻战士有些难以置信。转念一想,如果50多年前有人向我描述今天的场景,我也一定不敢相信。
时代飞速发展,如今的年轻官兵赶上了好时代,比我们当年“站”得更高、“看”得更远。看到他们为人民海军走向深蓝提供坚实的通信保障,我们作为老一辈的海军通信兵,非常欣慰。
电波无声连海疆
■北部战区海军某通信团某营下士 阳安杰
为了迎接老兵回营,我们特意在营区摆放了两面照片墙,展示单位从20世纪六七十年代发展至今的图片资料。
“这个是我!”老兵耿小林盯着照片墙一番寻找,激动地指着一张照片对身旁的我说。我凑近一看,原来是一张大合照,虽然老照片上合影者的面孔并不清晰,但还是可以看出他们脸上的喜悦之情。
“当时刚通过集训考核,就要下连了。大家怀着成为一名海军战士的憧憬,拍了这张合影。”耿小林拿出手机,在相册中翻找,“看!当年的笔记本我还保留着,里面记录的不仅是报务知识,更是我们的军旅回忆。”
照片中的笔记本上,每个字符都抄写得工工整整,一一对应相应的电码,一时间让我很有感触。
2022年,我入伍后参加了为期6个月的专业集训。起初,我以为学习会很轻松,直到接触了电码,才发现煎熬的日子刚刚开始。我几乎像备战高考一样准备考核,除了睡觉就是背电码和练习拍发,直到听见“嘀嗒”声能快速反应出对应的字符。前不久,我被推荐参加比武集训,可手键拍发的速度一直快不起来,难免有些沮丧。
参观结束后的座谈会上,老兵们畅所欲言。在他们的讲述中,我发现经过几十年的岁月洗礼,他们最怀念的还是当兵时那股积极乐观、以苦为乐的精气神。老兵许广进说:“当年,我们训练时也没什么窍门,只是心里有个信念:我们值守的不是通信设备,而是舰艇出海的‘生命线’,所以大家都是一门心思苦练本领。我们日常训练的器材,都是值班机房淘汰下来的,只有基础课目成绩优异的同志才能上机训练。大家铆足了劲训练,就是为了能上机摸一摸‘真家伙’。下连1个多月后,大家的指尖都磨出茧子。”
听完老兵的话,我摩挲着自己还算不上粗糙的手指,心里想:我已经找到了提高手键拍发速度的“窍门”。
接过班长“手中线”
■北部战区海军某通信团某营二级上士 陈 阳
“这是我们日常训练的教室,一台机器两个人,都是师傅带徒弟……”我一边介绍,一边引导老兵参观。老兵们轻手轻脚地在设备间穿梭,不时弯下腰细细打量。“我们刚下连时,守机、发报和调机也是班长手把手教的。”眼前“老带新”的火热训练场景,让老兵于晋忍不住感慨。
他的话,让我想起了新兵班长赵梦琪。我入伍后,赵班长一直尽心竭力帮带我,想办法帮我提高数码拍发这一弱项课目的成绩。“把本事练好,把后面的苗子带好”,是他退役时对我的嘱托。
我把这句话写在业务学习笔记本的第一页,带着他的期望向更高目标冲刺。2018年,海军组织包括报务专业在内的比武竞赛,我在团里和北部战区海军组织的选拔中,一路过关斩将拿到入场券,第一时间给退役后成为警察的赵班长打去电话。当时,他正在街上执勤巡逻。“好小子,我就相信你能比我走得更远!”电话那头,街道上的嘈杂声也没掩盖住赵班长兴奋的声音。
如今,每批新兵的业务集训时间是6个月。实行“一年两征两退”政策后,一旦承担带兵任务,意味着一整年都要忙着带新兵。可想起赵班长退伍时的叮嘱,作为业务骨干的我还是主动请缨,摸索着走上“师傅”的岗位。
两年多来,我已经带出了5批新兵。其间,1名战士考入海军大连舰艇学院,1名战士通过选拔即将参加海军组织的比武竞赛,还有3名战士下分队不到两年就考上见习领班员,成为单位为数不多的下士见习领班员……看着自己带出来的“苗子”快速成长,我给赵班长发去微信汇报“成绩”:“师傅,您放心,连队有不少好苗子,我如今也成了一名合格的‘师傅’。”
(王浩整理)
供图:王艺洁、刘艳勉、代昌平、朱丽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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