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7-36草书释读30
3.6五行：金
草法现在讲到自然，古人认为自然有五个要素，金木水火土，这就是五行。我一个一个讲，3.6，五行：金。
金
先说单独一个「金」字，草书怎样写。早期「金」字指所有金属，所谓「五金」包括金银铜铁锡，后来为每种金属专造一个字，于是「金」只指黄金、白金、赤金。要了解「金」字的本义，简单点可看小篆的结构，上面是「今」，声符，下面是「土」，「土」的两旁还有两小竖，表示金属矿物。在睡虎地秦简中，「金」的基本结构就是根据小篆来的，上面都从「今」的小篆写法，我用红色表示这一组。小篆来自大篆，金文表示矿物的两小竖，原来是两点，可以写在左边，也可以写在「土」中，写三点，四点都有。有些汉隶不跟小篆，反而跟金文写法，你看金文的「今」，写法跟小篆不同，没有竖笔，用于「金」的上部，都少写一横，变成撇捺横，这就成为一个三角形状，我用白色表示。红白两组，可以看到大小篆「金」的不同之处，这种情况，当然会影响到后来的字体。
隶书「金」的多种写法
隶书「金」字写法不统一，我也把它们分为两组：凡是上面
「今」字用撇捺横三角形的，这是跟从金文的一组，其中加点同样或多或少，一点、两点都有，两点还有写在「土」字上面一层空间的。凡是「今」字用撇捺横竖的，这是另一组，跟小篆。加点经常是三点，后来这些点都变成了横，如《曹全碑》这个「金」字，从上到下有五个横。
通常草书不会连续写很多横，尤其在一个笔势中。皇象「金」的写法，是跟隶书中金文写法的那一组，也就是上面的「今」用撇捺横三角形，下面分笔势有几种可能：可能是横竖横，然后两点一横，或者是横横竖，再加两点一横，也可能是两横，两点一横，最后写竖。写完后一看，好像是「余」字下面加一横，尤其是邓文原、宋克等把其中的两点改为撇捺后，上面更像「余」字了，这一写法没有广泛流行。智永把两点提高，隶书中有这写法，点一提高，笔势立即清晰了：竖笔势一开、奋笔势一开、羊角势、奋笔势两横。索靖的写法有横没有点，其实跟智永比一比，无非就是把两点连写成一横，所以多了一横。
索靖不用点，多一横，那有没有少一横的呢？吴昌硕就少一横，下面是「土」，不是「王」，写完了一看，好像是「六」加「土」。这不是吴昌硕的发明，《古诗四帖》和宋徽宗《大草千字文》，
「金」字虽然下部有些损坏，还可以看到也是这样写的。小心赵佶这作品中另一个「圣」字，因为上面有牵带下来，看起来也很像「金」，其实第一笔是横，不是折。
《急就章》
《急就章》收入一大批属于部首「金」的字，相当多的字「金」在左边，就是我们说的金字旁，还有三个字「金」在字的下面。《急就章》是小学生课本，这些汉代都是常用字。
银
「金」作为偏旁怎样写，我举几个字例，先说「银」字，请注意金字旁的写法。皇象和单独写一个「金」字一样，智永完全变了，我讲过「王」字在草书中是石楯势，所以智永的金字旁，就是竖笔势加石楯势。吴昌硕写金字旁，几乎都是照智永这写法。
铜
「铜」字很简单，金字边一个「同」，「同」在第九课提到过，框架中可以如皇象一样取鸡头势，也可以如智永这样用曲钩势。
铁
「铁」字比较麻烦，笔画很多，简化不易，西汉流沙坠简的写法，很明显来自小篆，皇象略加改动，其后今草作了调整，但还是麻烦。《说文》还收入了一个古文「铁」，写法大为简化，在一些书法字典中，可以见到历代书法家照古文演化的草书「铁」，是一个戈法和一个曲钩势重迭。吴昌硕号「苦铁」，晚年所写「铁」更省去了戈法第一横，签名近于花押，往往随个人的喜好，未必是正规写法。
锡
五金最后一个「锡」，「金」旁一个「易」，「易」字13课中讲过了，这里不重复，「易」字两个笔势，曲钩势，向背势。怀素《自叙帖》中有两个「锡」，一个「易」字上面少一横，可能是写得太快，看上去是金字旁一个「勿」。另一个「易」取飞带势，少一撇，这是「镯」。写草书不要慌，基本结构差一笔就是另外一个字。
钟
「金」字旁也有比较特殊的变化，如「钟」字，孙过庭就有三种写法。左边这个「金」字旁，还是竖笔势加石楯势，中间这个跟智永
写单字「金」一样，右边学索靖，全用横不用点，但大圈和索靖不同。索靖先写瞑人势，然后横竖十字势，再来一个横横横，奋笔势。孙过庭先写竖笔势表示撇捺，然后写上下两横，接着写中间两横，把两个奋笔势重迭。
钱
「钱」字，金字旁两个「戈」，上下重复，照草书规则只需写一个戈法，然后右上角加一点。这一点不是「戈」的一点，而是表示戈法重复一次。宋克没有加点，戈法就不重复，这样一来，可能是金字旁一个「市」，古代宝剑的名字。
鉴
如果「金」在下面又怎样写？以「鉴」字为例，上面是「监」，声符。「监」左上角是「臣」，隶书「臣」上下短竖可以打通写。如果把「臣」的左竖缩短一些，「臣」字中间就出现了一个口，口可以用两点表示，所以草书的「臣」就是两个笔势，先写横竖，奋笔势移位，然后两点一横，竖笔势。这是单独「臣」字的写法，作为一个字的部件，把中间两点连写，看起来就是三点水的隔水势。「监」字右上角撇横简化为竖笔势一开，下面一横保留，再往下「皿」用一横替代，这两横可组成一个铁铃势，两横变两点。裹束起来，上面的「监」可看孙过庭写法，很标准。至于下面的「金」，跟单独写一个「金」没什么两样，刚才讲的几种单字「金」写法，都可以用。
鉴
「鉴」和「鉴」是一个字，只是「金」的位置不同而已。智永《真草千字文》有这个字，跟孙过庭的「鉴」相比，右上角的撇横横，组成一个两开竖笔势，下横很长，右下角的「皿」不是用一横替代，而是把外框写为铁围势。一个字取势之后，还有裹束问题，如果缩短中间那一横，你试一下就知道不好看。
皿
「皿」这个字经常用到，本身是一种餐具，战国后很少单独用，往往当作一个字的部件。如「盈」字，下面是「皿」，智永墨迹本上部损坏，但下部的「皿」很清晰是铁围势，关中本「皿」看起来有点像两横，其实是铁围势化出来的。「益」下面也是「皿」，皇象用了铁围，孙过庭上下两部分合用一笔，但还是保持铁围势的样子。怀素把铁围势简化为两点了，这也是常见的。又如「孟」字，智永把「皿」写得近乎两横，赵佶就当作两点，看上去是铁铃势了。
3.7 五行：木
木
「木」字前面提到过多次，一开始就是描写一棵树，上面有分枝，下面有树根，象形字。单个的「木」字，草书写法大约有两种：一是先写十字势，然后撇捺交争势，如皇象，十字势一竖下面那个钩，只是带笔，有无均可。另一种写法如智永，先写撇竖，立人势，然后加一个撇捺交争势，就完成了。
林
两个「木」为「林」，左边的「木」成了木字旁，木字旁是十字势加一折竖笔势。「林」字另一种写法完全不同，把左右两边打通取势，先写两竖，然后写一个又字形交争势。
行草书木字旁的一折，通常写为7-3，一来一回，两笔中间有明显的空位，但王羲之写这一来一回，两根线贴行非常紧，不留空位，如《兰亭序》中的「林」字木字旁，就是一例。所以你看智永写草书「林」，木字旁完全学王羲之，不留空位，这一来可能被误解为提手旁。在西安碑林智永《千字文》关中本上，「林」就是提手旁，在笔势中就是一个戈法。原迹是怎样的呢？不知道。可能是智永本来写了木字旁，刻碑时误解了，也可能是本来就取了戈法，草书是可以这样写的。
相
如第10课我们讲过草书「相」，左边的木字旁就是取戈法的，看起来好像提手旁。简言之，草书木字旁有两种写法，一是戈法，只用一个笔势，二是用两个笔势，十字势加竖笔势。这两个写法不是可以随便替代的，如「相」字，只能用戈法。
树
「树」字，最简单的写法如甲骨文，左边是「木」，右旁是右手，即「又」，二者合在一起，字义是种树，也有竖直之义。
文右旁的手变为「寸」，古文中常见，而左边的「木」下面加了「豆」，据研究这是声符。小篆在左边再加一个「木」，可能是因为原来「豆」上的「木」已经讹变。自此「树」字基本定形。「树」字草化，这字分左中右三部分：
左边的「木」讲过了，右旁「寸」草化是一个狮口，中间部分笔画比较多，上面可取一个十字势，下面「豆」字只留一个口，口用一圈，其他都省略。裹束起来就是草书「树」字。智永右上角是调锋的节点，并非点画。
孙过庭《书谱》有两个「树」字，均有损坏，木字旁没有问题，右旁的「寸」，一个是照写，一个是用狮口。中间部分好像是十字势，但竖笔往下其实曲了两下。怀素《小草千字文》也有一个，可以对照，怀素中间不是横竖，这竖笔中间也是曲一下的，只不过动作小，你写的时候应该放大。
李
「木」在一个字的上面，如「李」字，撇捺可以改用点来表示，整个「木」取群鹊化势。这里四个作者，只有智永还保留撇捺，其他三人把撇捺变成了相对两点，羊角势。
集
「木」在一个字的下面，如「集」，上面是「隹」，下面是「木」。《说文》收了两个「集」字，一繁一简，繁体「木」上有三个「隹」，「隹」是短尾巴的鸟，三表示多，多只鸟聚集在树上，这就是「集」。简体只写一个「隹」，三只鸟笔画实在太多了。简写可能是从楚简来的，楚简中已经有只写一个「隹」的。拿皇象章草「集」和楚简比一比，「隹」省去了左边一竖，而中间一竖和下面木字打通。今草可看智永，他把笔画重新分组，先取竖横竖横，这是竖笔势，然后横横，这是奋笔势，最后加上一个顾盼势，裹束为今草的「集」。孙过庭第二势比智永多一横，稍有不同。
今天就讲到这里，谢谢。
本节要点：
· 自然：五行。
· 金：银铜铁锡，钟钱鉴鉴，皿。
· 木：林树李集。
复习思考：
· 智永《真草千字文》中的「梧桐」两字，都是木字旁，仔细看一下，是不是取了戈法？
试用草书写下面词语〔扩号内不必写〕：
·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李煜〕
·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老子〕
·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岑参〕
· 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诗经〕
· 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战国策〕
· 朽木不可雕也。〔论语〕
·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 银花火树。金玉其相。金声玉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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