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智力”制造人伦悲剧(组图)
2004年12月01日15:26 扬子晚报
上图：吴建良说起弟弟，唏嘘不已。
右下图：吴海信与父亲便“隐居”在这里。
一个刚满18岁的青年，竟将临终的父亲扔进家门口的粪池，使父亲溺死。11月29日，苏州吴中区人民法院宣判了这起离奇的案件，吴海信以过失杀人罪被判有期徒刑6个月。此前，这对父子在苏州一个岛上过了多年“隐居”生活，有关部门鉴定显示，吴海信并非精神病患者，“属于边缘智力人群”。
到底什么是“边缘智力”人群呢？在将父亲溺死之前，吴海信经历了什么样的心路历程？昨天上午，记者走进了苏州第二看守所，见到了吴海信。
随父亲过着“野人”般生活最清晰记忆是小学成绩
在案件主审法官吕晓东的陪同下，昨天上午记者来到苏州第二看守所，见到了吴海信。坐在记者对面的吴海信，头发很长，双目也没有神。记者与他对话时发觉，他的口齿不清，表达能力很差，许多话令人费解。
整起案件在困难的对话中回放。今年8月9日下午3点，吴海信看见躺在床上的父亲吴贤良一动不动，“扳他的腿，一点反应都没有。”吴海信以为父亲死了，想找村长帮忙，又觉得“难为情”。当晚7点多，吴海信看父亲依旧不动，就找出一个麻袋将父亲装进去，丢进门前的粪坑。“父亲以前说过，死了以后尸体随便一扔就行。”吴海信告诉记者。
法医报告显示，吴贤良被丢进粪坑后才窒息而死。即便吴海信认为父亲已死，他为什么会把父亲扔到粪坑里呢？吴海信告诉记者，他3岁时父母就离婚了。在他刚刚读完小学二年级时，父亲就不准他再上学了。大约四年前，吴贤良干脆带着他过起了“野人”般的生活，日常不穿衣服，只用麻袋遮体。
“2001年，爸爸不吃米饭了，只吃山上的野果，他还不准我吃饭。后来姐姐（亲戚）给了我600块钱，我自己买米做饭吃。去年钱用光了，也只能吃野果。”吴海信曾经劝过父亲吃饭，但没有用。“我恨爸爸。他不让我吃饭，还不准我上学，衣服也不给我穿。”吴海信恨恨地说。
吴海信最清晰的记忆是读小学的时光。他还记得当时的成绩：“一年级我是优秀学生，三好学生；二年级语文考96.5分，数学考87分。”而其他的事，就说不清了。
吕晓东告诉记者，在法庭审判时，他明显感到吴海信和正常人不一样，反应迟钝但思想又不失条理。在量刑时，他根据吴贤良长期营养不良、案发前已濒临死亡的实际情况，以及其他证据，对吴海信作出了过失杀人的判决，而吴海信自己也知道如果判“故意杀人”，就要坐好多年牢。“他并不笨，也不是精神病，相关部门鉴定他是边缘智力人。”
看着父亲把钱撕碎扔进河曾言外星人会给他们送钱
从吴海信的叙述中记者发现，在他的心中，几乎找不到快乐的东西。这对父子的日常生活到底是怎样的呢？
多年来闷在家中独自生活，无人说话，吴海信的家庭生活就是这样度过的。“我平时就是洗洗衣服，到山上砍树。用锯子把死掉的树锯下来，带回家当柴烧。”吴海信说。
为了了解吴海信平常生活的更多情况，昨天下午，记者来到了西山镇东村村横山二组。在村里老人韩老伯的带领下，记者找到吴海信生活了十几年的家：这是座老式的平房，用石头砌就。韩老伯说，吴贤良父子同住一间卧室同睡一张床，家里没什么家具，出事后屋子就空着直到现在。
这个村子有600多人，邻居们说，吴贤良父子几乎从不出门，吴贤良日常不吃饭，每天上山采野果充饥，吴海信在父亲管制下，也很少和村里人说话。
记者了解到，吴贤良的妻子十几年前离开他后，他就慢慢变得古怪、孤僻。别人打招呼，他不理不睬，很快就没人再理他了。亲戚们平时多少会接济一些钱物，可吴贤良总把送来的米、油倒进粪坑，把钱撕碎扔进河里，父子俩因此和亲戚们日渐疏远。这一点，吴海信在与记者的交谈中，也证实曾多次亲眼看到，并“极为愤恨”。
吴贤良的三哥吴建良说，他们兄弟之间已有18年不曾来往。“他虽然住在村子里，却像隐居一样。”一位邻居告诉记者，有时候，吴贤良还一个人光着身子，围个麻袋就跑到山上去，几天不见人影。他对吴贤良的最后印象还是几个月前：“瘦得只剩下骨头，胡子头发又长又脏，像个‘野人’。”
在采访中，记者遇到吴海信曾就读过的横山小学班主任韩金傲。韩金傲回忆说，当年为了动员吴贤良让孩子上学，她前后跑了7趟，最后总算说服吴贤良，让吴海信试读一个月。“他很快学会了拼音，字也认了不少，字也写得漂亮。他喜欢画画、做扇子，家里的两条竹席也是自己编的。”后来吴贤良没有再让儿子读书，韩老师感到很可惜。
辍学后，吴海信偶尔还到韩金傲家里找老师说说话。后来韩金傲明显感到孩子思想发生了问题，常常莫名其妙地说“我们没钱，外星人会送来的”、“渔网上的铁钩卖了两万块钱”、“棉絮和铁一起卖要死人”之类的怪话，这些话都是吴贤良对孩子说的。
司法鉴定诊断为“边缘智力”专家称“边缘人格”正在增多
司法鉴定技术组对吴海信诊断出的“边缘智力”，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苏州100医院神经科医生、心理学博士王宇卉给出了解释：边缘智力者是处于弱智与正常智力之间的人群，他们并非精神病患者，但与正常人的思维、处事方式又有区别。由于在个性发育方面存在问题，他们对于某些事情的反应，比一般人来得更激烈。边缘智力者往往带有边缘人格，遇到问题和挫折，他们会出现精神障碍。她就此案分析说，吴海信一直不能与外界正常接触，许多问题得不到正确指导，心理压力非常大，潜意识中也有反叛想法。在看见父亲“死”掉时，潜意识促使他把父亲扔进粪坑，以释放长期积累的心理压力。
南京大学社会学教授陈友华分析说，边缘智力者的产生，要么是因为遗传，要么是由于后期的生长环境影响。长期的隐居生活，使吴海信身上呈现出明显的社会化不良特征，导致其行为极端反常。今后政府必须承担其照顾吴海信的责任，在福利机构的配合下帮助吴海信恢复正常人的能力，获得生存资本。他同时认为，吴海信所处的环境过于极端，尚不具备社会普遍意义。
据专家介绍，社会环境导致的边缘智力和边缘人格现象，正在逐渐增多。王宇卉指出，当前，许多独生子女背负着各种各样的压力，如果父母对子女的期望值过高，教育方式又不妥当，在沉重压力下，很容易做出过激的事。这样的孩子，即便学习成绩再好，一旦遇到挫折，都会表现得非常脆弱。社会上曾经出现的学生被老师批评后就跳楼自杀等事件，就与此有关。要治疗这样的边缘智力患者，需要在专业医生的指导下，改正不良外部条件，通过内心疏导逐步校正行为。更重要的是，社会必须倡导一种健康的生活观，以减轻心理压力，为人们的生活成长营造良好的环境。
专家们认为，吴海信刑满释放后，心理状态的调整、正常人生活能力的恢复，都需要相当长的过程。朱姝倪娜晓青王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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