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万芸芸

“世人皆知悟空,却不知人人都是悟空。”要说中国古典文学中最长盛不衰的艺术形象,非齐天大圣孙悟空莫属。这不,近期国产3A游戏《黑神话:悟空》持续霸榜国内外游戏排行榜,销量达2100万套,总收入超过10亿美元,成为中国文化走出去的又一个里程碑式作品。

这不禁让人想起9年前的夏天,悟空“穿越”到了动画电影《西游记之大圣归来》中。大圣归来,拯救了长安城万千子民,也用一万三千五百斤的如意金箍棒,狠狠砸破了国产动画长久以来的低迷局面,拿下近10亿元票房,创下当时国产动画电影票房最高纪录。

此后,“国漫崛起”从一个期盼变成了真切的现实:《大鱼海棠》《白蛇:缘起》《哪吒之魔童降世》《姜子牙》等纷纷涌现,取材于传统文学经典,又有新鲜而深远的立意,这些作品一点点拉高了国漫的水准。而每每现象级国漫问世时,业界总会回望来处,向当初的那个“大圣”致以崇高敬意:“扛起了国漫复兴的大旗”“2015年是‘国产动画元年’”“引起了从业者对神话题材改编的关注”……

当一个故事被讲述出来,便不再只属于著者,那些希望从中找寻自己的读者,会带着强烈的改编冲动对这个故事进行二创。“流水的”读者,唤来了“流水的悟空”。有媒体统计,2015年至2023年,超千部的动画电影备案中,就有至少26个悟空、12个哪吒、13个二郎神。悟空、哪吒、杨戬,这3个天庭“反骨仔”同样高频次出现于国产电子游戏中,譬如《黑神话:悟空》制作人冯骥与团队此前打造的另一部西游题材游戏《斗战神》。

那缘何只有这两个“悟空”火爆全网?

传统文化并非打开市场的万能钥匙,无论是“归来的大圣”,还是“黑悟空”,他们的出圈密码,并不仅仅是改编自“国民第一IP”《西游记》,而是在根植传统的基础上创新了时代表达。

原著中唐僧为“十世修行之人”,那除了第十世西天取经,前几世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让他成为天定取经人?《西游记之大圣归来》脑洞大开,对原著进行了全新拓展。大闹天宫500年后,“齐天大圣”成了一个遥远的传说。小僧江流儿误打误撞解除了大圣封印。然而,此时的大圣法力尽失,成了个“失意大叔”,一心所想就是回到花果山,奈何欠了江流儿人情,只能护他回城。一路上,落魄的八戒、魔性大发的小白龙等,也因缘际会加入了除妖小分队。最终,面对妖王的残暴恶行,大圣手持金箍棒,身披红斗篷,脚踩熊熊烈焰,涅槃归来。大圣的英雄之心“觉醒”,观众的心亦随之澎湃——我们每个人都渴望成为英雄,渴望从那个叛逆又心怀正义的大圣身上,寻获永不泯灭的英雄热血。

游戏《黑神话:悟空》同样对西游故事进行了“爆改”,且此番全新演绎,与网络小说《悟空传》有很大关系。

2000年,23岁的南昌网络作家今何在开始创作《悟空传》。他深受电影《大话西游》影响,在小说中赋予了师徒四人及诸多的神、佛、妖等更加复杂的人性内涵,并对“成佛”的意义进行了反思:舍弃人性,走向四大皆空的虚无,那人又何以为人?“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果然还是那个桀骜不驯的齐天大圣!面对想要约束自己的神佛,悟空的反抗与怒吼震撼人心。迄今《悟空传》多次重印,累计销量近千万册,深深影响了那时尚在起步阶段的中国网络文学。

在制作网游《斗战神》时,冯骥请来了今何在搭建游戏的世界观。《斗战神》与《黑神话:悟空》便融入了《悟空传》的主题基调,借用了小说中的人物感情线。

《黑神话:悟空》中,玩家扮演天命人(花果山上的一只灵猴),一路斩妖除魔,探寻当年悟空取经之后放弃佛位的真相。然而,以蜘蛛精、红孩儿等为代表的敌方,并非绝对恶人。蜘蛛精四妹救下了落入蛛网的天命人,她用虫尸为天命人铺路,最后却被神仙炼成了丹药;蜘蛛精紫珠儿与八戒相恋,从青丝到白发,她在等郎君归来,而八戒害怕像牛魔王一样落个悲惨结局,始终不敢与她们母女相认;铁扇公主被天庭逼迫喝下子母河的水,生下红孩儿,为此与牛魔王生了嫌隙,红孩儿一身反骨,战败自戕……玩家打怪升级中,一个个意难平涌上心头。天命人对意义的求证,最后也变成了一个伪命题:游戏终章,天命人打败二郎神,取回悟空记忆,识破轮回,拒戴金箍。

“哪有什么天命人,都是苦命人!”《黑神话:悟空》采用陌生化手段,将西游故事以颠覆方式重新演绎。游戏中众生对命运的抗争,对自由美好的向往,深深戳中了广大网友的心。

犹如盛唐催生了璀璨的唐诗,而无数的唐诗铭刻了独一无二的盛唐,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艺,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精神。从1995年影片《大话西游》到2000年网络文学《悟空传》,再到2015年动画片《西游记之大圣归来》和2024年电子游戏《黑神话:悟空》,一个个现象级“悟空”根植传统又创新时代表达,感动了不同年代的观众,也推动了整个行业发展。期待能有更多的独一无二的“悟空”,创新大圣七十二变,驾祥云飞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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