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同学读信时,泪水滴在了纸上。他想起他这个一直在闷头努力的同学。他从未松懈,却也从未得到过。
《涂自强的个人悲伤》是一篇让人感伤的小说。作者用先扬后抑的写法,让人误以为这是一个少年追着光亮奔跑的故事。结局却让人唏嘘不已,难过到眼泪都要掉下来。一个底层人的拼命努力,不过是徒劳一场罢了。
其实一开始,他的家庭就带着一种悲剧色彩。原本六口之家,除了智障的哥哥早年夭折,另外的一哥一姐因为外出挣命,把自己永远的留在了异乡。姊妹四个,只留下涂自强一个孩子。
高考之后
小说的开篇是欢喜的,深山里的涂自强考上了武汉的大学。他们自家的宗亲纷纷上门贺喜,说是家里出了大学生,毕业后当官就有指望了。这是百年不遇的大事,一屋子人竟然罗罗嗦嗦,欢闹了半夜才散去。
涂自强也有着些许的小心事,本来约好携手共赴前程的采药姑娘落榜了。对于乡下孩子来说,他们的命运已截然不同。
采药情绪低落,不想说话,只是在涂自强送她的蓝色信笺上写了一首诗:
从此我们就是
各自路上的行者
不必责怪命运
这只是我的个人悲伤
闲是闲不来钱的,涂自强决定早点去学校,说不定还能找个地方挣点读书钱。
学费是全村所有涂姓人凑的,钱很零碎,被母亲用细长的布带子缝在腰间。
从村子到镇上也有很远的路程,涂自强背着被子和行李,用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爬雪山过草地的精神鼓励自己,突然间就有了万丈豪情。
“你爹妈养了你这样的好儿,真是合适。”中午接济他吃饭的山里大嫂由衷感叹。涂自强临走时,大嫂又拿出一个包裹,让他稍到镇上,顺便再让自家男人管他一晚上的住宿。
到了镇上,涂自强因为眼明手快,谋得了一份小工的差事。干了十几天,又去了县上,找了洗车工作。他到哪都是赞誉声一片“真是个好娃!”。一路上半工半走,涂自强是喜悦的,开心的,他认为自己遇上的都是愿意伸手拉他一把的好人。
整个一路,涂自强觉得自己从未有过这样充实和愉快的生活。他觉得自己力量很强大,也觉得这世道的人十分善良。
他的前途似乎一片光明。
大学生活
紧赶慢赶,涂自强到校时已经是报到的最后一个小时。他来不及把腰带上的钱整理好,就那样当着众人面,拿出被汗水湿透的零碎小钞一张张数给收费员。无数惊讶的同情的或鄙视的目光,让他的心里突然间就胆怯起来,一路走来的信心也瞬间消失。
涂自强的大学生涯开始了。
除去学费,再买点生活必需品,涂自强手里的钱已所剩无几,接下来连吃饭都成问题。幸好,一个戴眼镜的老师帮他找了一份学校食堂帮忙的活,算是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同寝室的赵同学和李同学家境优渥,日子过得很是悠哉,上上网打打游戏,再找涂自强抄抄作业,一天就算过去了。还有一个同样来自乡下的马同学,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种,他每天幻想着可以凭借样貌攀龙附凤,少奋斗二三十年。
食堂又来了一个帮厨的女生。她说自己是被一个好心工程师资助,才有机会读完高中。
涂自强忍不住找女孩搭讪,同样的背景和经历让他们有许多共同语言。他还在女孩的带动下,找了份家教补贴生活。
春节,女孩和他都没有回家。除夕夜,有学校安排的年夜饭,有联欢晚会,有烟花爆竹。春节原来可以这么欢快和热闹,这是老家无法比的。
涂自强庆幸自己生在这样一个时代,同时他又想起了采药,以及采药送给他的诗,不同的脚,走的是不同的人生。两个人果然就是陌路了。
这个夜晚涂自强的梦绚丽斑斓,这是他一生从未有过的好梦。
毕业后做什么
赵同学说他家里安排好了,一毕业就去美国混个研究生再回来,找个外企上班,这辈子也就差不多OK了。
只知道昏头昏脑学习和打工的涂自强被赵同学的出国费用惊呆了。想起自己的前途,他开始沮丧不安。
还好,赵同学给他指点,你那么能吃苦,适合做学问。考研读博留校,是你们这些没有背景,没有财力之人的最好出路。
还有,我定要给你个忠告:千万别回老家。下面的事,全无章法,哪天你死了都不晓得是怎么死的。
涂自强又开始兴奋起来了。现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跟自己较量了。刻苦、用功、勤奋、节俭,这些是他与生俱来的强项,他想他可以凭着纯粹的自己,拼出最好的成绩。
计划书,作息表,他的时间安排几乎精确到每一分钟。让人叹为观止。
专业老师被他感动,当着许多同学的面大声说,我要给你一个承诺,你的分数只要上线,我一定招你。涂自强也大声的回复老师,我一定考上!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目标,他全力以赴的朝着那里奔跑,就像是赴死一样。
一切准备充分,只等考试来临。
考前那一晚,赵同学给涂自强准备壮行饭。在最欢乐的当头,村长打来电话。你家里出事了,你快回来一趟吧!
出来三年多,一次都没回去,一切都为了省钱。一路上受着冷风吹,他心里的自责越来越强烈,有什么比父母更重要的呢?
父亲死了。为了迁祖坟的事儿,也为了不连累他儿。涂自强跪倒在母亲脚边痛哭。新修的公路有汽车驶过的声音,这声音让涂自强百般虐心。每天有多少车从他祖辈的坟头上碾过?也从他的心上碾过。
受尽冷风的他终日里咳嗽。
错过了考研时间,他的老师也很痛心,长叹一声说,一个错乱的举动,就改变了一家人的命运。
毕业后的日子
留校的计划失败了。涂自强毕业后开始努力找工作。他依然发挥自己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积极乐观的奔跑着。
新一轮的生活开始了。新的计划也在他脑中形成,他要在这个城市安家,扎下根来,把母亲接过来一起过温暖日子。
除了曾经跟他相好的采药,没有人愿意跟他携手逛街。曾经跟他一起在学校食堂帮厨的姑娘,说了一句我们要各自努力去找各自的依靠,就跟他分道扬镳了。
辛辛苦苦半年,算了下奖金也有好几千,涂自强兴奋不已,这回可以好好回家过年,陪陪母亲,还能顺便把房子修葺一下。
生活总在人最得意的时候,给他当头棒喝。老板跑了。涂自强半年的辛劳打了水漂,回家过年的计划又实现不了了。
涂自强留在一家饭馆打杂,他还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乐观积极向上,是涂自强的人生信条。
春节期间,工资翻倍,不到一个月,涂自强挣的钱比在之前公司两个月还多。他顿有惊喜,不回家也值了!
这惊喜只维持了三天。惊吓跑来了。老家人打来电话,今年山里雪大,你们家房倒屋塌,把你母亲砸在下面,现在送了医院。
涂自强一路上担惊受怕的往回赶。在医院,他听到母亲均匀的呼吸声,身子一软倒在母亲脚头。
家没了,目前也没有能力重建,涂自强决定带着伤了腿的母亲一起去武汉讨生活。
租房,找工作,吃喝拉撒睡的一切诸事,让他的日子过得越发艰难了。
一次过度疲劳后,涂自强咳出的痰中带血。他没有在意,他也没有精力在意,他得全力以赴去生活。他还有梦想没有完成。
在一次母亲被骗走丢之后,心急如焚的他顾不上公司项目,撒手从宜昌跑回武汉。最后母亲找见了,生意黄了。老板责怪涂自强没有事业心,让他卷铺盖走人了。
母亲是他留着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所以对于老板的责难,他没有辩解,默默承受这个结果。
各自的命运
赵同学从美国回来后,进了一家银行,月工资是涂自强的数倍,日子还是那么悠闲自在。
李同学毕业回家便去地委当公务员。经常下乡,也经常出差,居高临下的派头十足。
马同学还在兜兜转转,甄别围绕他的莺莺燕燕,谁有更强大的靠山,让他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采药已嫁做人妇,挺着大肚子买药的她,看起来满脸的愁苦,一举一动都写出了她的个人悲伤。
食堂一起帮厨的女生,上了一个年轻男子的车,去实现她各自为各自不顾一切去奋斗的目标。
涂自强在一次大口吐血后去了医院。诊断证明上有四个灼心大字:肺癌晚期。医生同情的看着他,有医保的话,可以报销很多。
但涂自强什么都没有,没有医保,也没有钱,只有一个让他牵肠挂肚,无处安放的老娘。
涂自强的人生目标再次改写,怎样让母亲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安度余生。这一天晚上,他终于不用看书,努力对他再无意义。他把所有的关系都梳理一遍,最后选定了母亲最爱的寺庙。她是虔诚的信徒,经常为家人诵经祈福。
涂自强最后的人生。
安顿好母亲,他给赵同学写了一封托付的信件,然后静悄悄的离去。
他走出大山追梦的路程,是充实而满足的。这一次,他以残病之躯,摇摇晃晃踏上回家的路。
这个叫涂自强的人,就这样一步一步孤单的走出这个世界的视线。此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在给赵同学的信上,有他对这个世界的留言:这只是我个人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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