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武夷山高不高无所谓,有精舍则灵。武夷精舍是武夷山的另一座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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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走过,历史斑驳。

历史的折痕处,朱熹注定是一个名师。

在精舍写下的文字是他的备课笔记。真正的名师从来没有什么架子,既不会为金钱弯腰,也不会离开讲台。朱熹筑精舍授课,一次次“公开课”,听得花都笑了,听得武夷山不让他走了,聘他为永远的教授。

九曲溪是一根教鞭。

两岸的流域是一个大学校,精舍是一个教室。

我们坐在这里听讲。

所有的生命都坐在这里听讲。飞翔的鸟儿、漫步的松鼠、孤独的树,甚至河边寂寞的石头都是学生,都早早地坐在这里倾听,倾听从历史深处传来的声音。

只不过,鸟儿主修理科。

只不过,树读文科。

教鞭九曲溪举起来后,田野宁静,山峦宁静。教鞭指向哪里,树就绿了,花就开了,鸟就鸣了,所有的生命一起开始朗诵春天。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精舍。

想象朱熹在精舍的那些夜晚,一定是宁静的。想象淡淡烛光之下,一河水声中,朱熹是怎么样把人间细细品味。

武夷山如此美好,每个人到武夷山走一趟,都想留下些什么。鸟留下了鸣叫,花留下了花香,朱熹也想留下一点什么,也一定要留下一点什么。于是,他用思想的光芒照亮水上的孤舟、岸上的树木,每一块砖瓦、每一朵云与每一缕炊烟,都有了温度。人们的日子,在他的笔下充满了诗意。

此刻,整个世界是他的观众,与他相隔800多年的我们也是观众。

南宋淳熙十年(公元1183年),朱熹亲率弟子,在九曲溪畔的隐屏峰为自己的灵魂找到一个安放的地方。

人间很大,但是,很多地方与他没有关系。寻寻觅觅,他要找的,一定是一个适合自己思想的尺寸。

精舍修建之后,他长住七年。

七年之间,有太多的人在这里进进出出。这些操着不同口音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一个人都沿着阳光的方向努力生长着。无论岁月如何变迁,也从没有改变。

我们甚至可以从留下的家具,想象出当年的盛况。学子求知的渴望,把精舍装得满满的。才子们把世界装进自己的心里,又在滚滚红尘中,一点一点地把理想的画卷打开。无论他们离开武夷山走出多远,无论他们在岁月中走出多远,他们的名字依旧是挂在精神屋檐上的红灯笼。

太阳在天空之上,朱熹在泥土之下。

浩瀚的历史天空中,灿若星辰的人物太多了,并不是所有名人都值得我们仰望。许多时候,他们只是一个过客,而我们只是一个游客。历史的短街窄巷,我们常常与他们相遇,并不相知。但是,对于朱熹,我们必须保持足够的仰望,足够的敬重。

精舍边,九曲溪向远方走去。不知道是为了理想去打拼,还是为了生活去打拼。

走得浩浩荡荡,走得轰轰烈烈。

800多年了,我们没有看见一滴水从远方找回来。水跟着河走了。隐屏峰不走,山岩仿佛是朱熹的思想凝聚。只要拎一片回去,就够我们后半生受用。

我们用山路的绳子,把武夷精舍固定一下。

朱熹走了,建设精舍的工匠也走了。再荣耀的人,走到历史的深处,也回不来了。精舍却活着,替主人活着,替工匠们活着,替所有的人活着。看上去冰冷的建筑,却比人的生命更长久。文化也是,文化在每一块木上、砖上、石头上,高举旗帜。每一款匾刻,本身就是一种文化、一种表达,或点燃一盏思想的灯,或打开一片辽阔的心境。重要的是,精舍的建筑之中,除了文化的韵味与厚重,没有丝毫的浮躁与喧闹,让人感叹,这是一个家,一个让心灵宁静的地方,一个可以安放自己灵魂的地方。

树也不走,树依旧坚守在武夷山上,高大的、矮小的、名贵的、普通的树,都是守望者。风与云朵没有证件,也不能进去。

风一吹,建筑就咳嗽。

风一吹,房梁上就掉下来老故事。

雨从不挑剔,该来就来,在精舍的屋顶上跳几下,再蹦到地上。泥墙上的几棵小草招摇着绿色。

风吹不吹,屋檐下的鸟窝还在。屋子老不老,鸟儿依旧相亲相爱。一只小小的鸟,甚至想用稚嫩的声音,把老屋的灰尘一点点擦掉。

此刻万籁俱静,武夷精舍,只剩下我和月亮没有睡,月亮睡不睡我不管。我守在门之外,是担心从历史里走出去的人,会有谁在今夜回来。无论谁从历史深处回来,我们都会用灯火告诉他,精舍依旧是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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