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有“塞上江南”之称的文明古城金张掖位于甘肃省河西走廊中部,是丝绸之路的途径之地。张掖市东南连镍都金昌,西北接古郡酒泉,西南依青海、祁连山,东北靠内蒙古阿拉善右旗。张掖市下辖甘州区、临泽县、高台县、山丹县、民乐县、肃南县等六县区,有汉、回、藏、蒙古、裕固、东乡等22个民族。张掖方言指生活在这一地区的各族人民所使用的汉语方言。
张掖方言属于兰银官话八个小片之一的河西片。张掖方言音系比较简单,声母一般是27个,韵母29个,声调主要包括阴声、阳声、去声3个声调,基本无后鼻音。张掖方言片主要包括甘州区方言,民乐县方言,山丹县方言,高台县方言,临泽县方言。本文着重从以下十个方面谈谈张掖方言中甘州区方言的趣味性特点。
一、外来语多
张掖自古以来就是少数民族聚集区,历史上这里曾长时间被羌戎、月氏、乌孙、匈奴、突厥、卢水胡、吐蕃、回鹘、回纥、沙驼、党项、契丹、蒙古等民族统治,其方言,许多都是这些少数民族的音译词或音译兼意译的合成词。显而易见,这是由于张掖位居丝绸之路之要冲,长期和多名族杂居、融合所形成的结果,因而带有鲜明的地方色彩和塞外特征。
如“祁连山”的“祁连”是古匈奴语,意为“天山”。
“焉支山”源出匈奴语,“焉支”即指匈奴的王后,是“天后”的意思。
“达坂”源于乌尔都语。原意为“山口”,现演变为“分水岭”。
“哈喇”源出契丹语。原意为形容词“黑”,现引申演变为穴居动物“哈喇”,成了名词。
“沤波”源出梵语(古印度语),现在是张掖市甘州区明永乡的一个村,原意为“青莲花”,或“冰冷的地狱”。
“马失婆子”源出蒙古语,“马失”意为“匕首”、“刀剑”,“马失婆子”意为“像刀剑一样厉害的女人”。
“岌岌”,突厥语,即芨芨草,古今意相同,现在普通话中还在使用。
“筮公子”(老张掖话叫“厮公子”)源出党项语,“西夏”人称巫汉为“厮”,“厮”即汉语中的“筮”,“筮”是古人占卜的一种。古代用蓍草占卦,所谓“龟为卜,策为筮”。古人将出外做官,先占卦问吉凶。后称初次做官为“筮仕”。“筮公子”即为“巫汉”之一。
其它如“骆驼”(匈奴语)、“戈壁”(蒙古语)、“猞猁”(蒙古语)等都是如此。
由于年代久远,再加上许多历史上曾经生活在张掖的少数民族早已消失不存,包括他们的语言、文字也久已失传,故许多张掖方言今天已很难考证清楚它们的来源了。如“达拉”、“巴拉”在张掖方言中常作为语助词使用,像“鬼达拉”“蔫(yān)达拉”、“淡达拉”、“闲达拉”;“横巴拉”“斜巴拉”、“直巴拉”、“歪巴拉”、“竖巴拉”、“顺巴拉”等等,这里的“达拉”、“巴拉”肯定不是汉语,但究竟是何民族的语言,今天已很难考证了。又如甘州区甘浚镇有个“巴吉村”,上秦镇有个“安里闸村”,这里的“巴吉”、“安里”应该也不是汉语,从发音来看,是游牧民族音译词的可能性很大。再如张掖方言中在向人问路的时候,有两个使用频率很高的词“耶不里汉”(意指“谁知道啊”)、“呶(nāo)么哩”(意指“就在那儿”)一看就不是汉语。
二、有音无字的多
张掖方言中,有许多语音在现代汉语字典中找不到相应的字。这类现象分两种情况,一是张掖方言中有音无字(可能过去少数民族语言中有这个字),现代汉语字典中却无音无字,如“piǎ”,在张掖话中,这个词的意思是说话不靠谱、不着调,说谎,如“胡piǎ、“乱piǎ”、“piǎ大爷”(贬义词,指胡说乱侃的人)它在现代汉语字典中既查不到音,更无法借用相关的一个同音字(现在也有张掖人用一个“口”加一个“扁”硬造出了这个字,但只是局部使用,官方并不承认)。又如“biā”,在张掖话中意思是摔倒或使劲往地上摔,组词有“biā倒”、“biā炮”(一种小孩玩的摔在地上就爆炸的炮杖),在现代汉语字典上也没有这个音。二是张掖方言中有音无字,现代汉语中也有音无字的字,如“sháo”,在张掖话中指智力低下,脑子有问题,神经不正常,像“sháo子”、“sháo掉了”、“shāoshāo兮兮”(即智力不正常,判断能力极差;“兮兮”是语助词)。现代汉语字典中有“sháo”这个音,但无法找到相对应的字。使用时只能找一个同音字代替。又如“piǎn”指闲聊、侃大山,组词有“piǎn闲传”,使用时可用可用意思差不多的同音字“谝”来代替。再如张掖话里形容人厉害、有本事叫“wāi”,如“wai的很”、“看你wai”,虽然现代汉语中也有这个音,但却找不到一个意思接近的字。这类情况在张掖方言中极为普遍,说明张掖方言保存了许多上古的尤其是古代少数民族的发音,堪称北方语言的“活化石”。
三、常根据事物的形状特征命名
张掖方言中,许多词汇生动形象,极富表现力,细细体会,令人称绝。
如玉米,张掖方言叫“包谷”,我们知道,玉米首先是谷物,又因为它的果实由一层叶子包着,可不就是“包谷”吗!
凤仙花,因过去张掖许多农村姑娘常用它染指甲,所以张掖方言叫“指甲草”,岂不通俗易懂!
海棠花,因它的种子像抗日战争中令日本鬼子魂飞魄散的地雷,因而得名“地雷花”。由此可见,张掖人民还是很有爱国情怀和创新精神的嘛!
张掖方言吧额头称作“天目盖”。我认为这个词造绝了。“天目”是个佛教用语,即“天眼”,其功能分为内视,微视,透视,遥视。佛家称之为天眼通,亦称天眼证智通,照佛家的说法,就是色界天的眼根超越了大地的远近,时间的过去和未来,一切现象都能明见。天目位于鼻根上印堂的位置,从印堂进去两寸,有一个象松果一样的东西,现代医学称之为松果体,有人研究认为,松果体内有退化了的视网膜,具有呈像能力。练功的人天眼功练成后,两眉中间的天目就激活开通了,闭上眼睛,额前就能出现屏幕状的东西而呈像。开天目是激动人心的,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不可思议的东西。古人认为天目开通后,看见鬼魂等阴性的东西是很容易的事。四岁以前的小孩初离母体不久,天眼还未完全退化,很容易看到一些成人看不到的阴性的东西。随着年龄的增长,成人后天目的松果体便完全退化闭合,便很难再看到阴性的东西了,若要再开,亦须苦练气功,或由具备天眼功能的高功师父直接点化方可。我们从某些佛教图像中,可以看到有些神灵脸部有出现三只眼的情况,如二郎神;也就是在两眼之间的眉心处,另开一眼。表示他可以用这第三只眼睛看一般人看不到的世界。事实上,人类不可能有三只肉眼,所谓的第三眼,只是象征;也就是在一对肉眼之外,另有心眼。普通人的“心眼”迷于红尘世俗,一般都被额头给盖住了,即“天目”被盖,所以“天目盖”这个词充满了多少深刻的寓意和禅味啊!
再如张掖方言把鼻孔叫“鼻窟隆”(可不就是鼻子上开了两个窟窿吗?),把小孩的身子叫“骨噜子”(小孩的身子可不就是圆鼓噜噜的吗?),把气管叫“呼咙系”(即关系人呼吸的地方),把爱哭的孩子叫“嚎屁胎”(善意的揶揄之情宛然),这些词都十分形象生动。
还有一些昆虫、植物,张掖方言的称呼也极其高明有趣。如蝴蝶叫作“叶贴子”,(蝴蝶的翅膀像两片树叶一样贴在一起)麻雀叫“雀(qiǎo)儿子”或“雀(qiǎo)娃子”,叫起来多么温馨亲切啊!猫头鹰叫“鸱叫子”,一晚上不停的叫,真令人心烦!蝙蝠叫“裂别”,意指栖息在裂缝中的一种鸟。青蛙叫“癞呱呱”,颇有整天赖在那呱呱地叫之意;蟾蜍叫“屎癞呱”,厌恶之情溢于言表。此外,像“地间皮”,“猪耳朵草”,“狗尾(yǐ)巴花”,“羊卵泡”等花草类,张掖方言名称都很形象贴切。
四、张掖方言细细推敲,兴味盎然
在张掖方言里怕到人前、害羞叫“害视”,稍微一点叫“微末”或“削(xuē)薄”,大致相同叫“膀尖”,无计可施叫“磁弹”,动作威胁叫“示晃”,肠胃不适叫“挖闹”,合适满意叫“窝耶”,身体通泰叫“舒坦”,溺爱娇纵叫“惯性”,猜度推测叫“揆情”,怕担责任不敢出头叫“怯阵”,吝啬小气叫“涩皮”,诱人上当叫“日弄”,打雷叫作“呼噜爷响”,雨雪夹杂叫作“下拌面汤糊糊”……可谓形象生动,韵味十足。张掖人把吊儿浪荡,不务正业的人叫“五儿鬼”,把言行多余的人叫“淡打拉”,把软弱人叫“尖尖棍”(即立不起来的人),把懒惰青年叫“懒荒胎”。呆头呆脑不机灵,谓之“楞羊”,性格倔强、不爱讲话,谓之“死牛”。细细推敲,兴味盎然。
在常用俗语中,张掖人形容胆小怕事、行为不大方叫“出出探探”,思维不清叫“徉徉昏昏”,把心烦意躁叫“泼烦哇达”,神志不清叫“癫癫敦敦”,精神不振叫“蔫(yān)里耷拉”,做事不顾后果叫“一命务事”。细细咀嚼,还十分形象。
五、张掖方言中常把“头”和“子”作词尾,口语化倾向鲜明
如“丫头”、“吃头”、“喝头”、“烧头”、“玩头”、“活头”、“奔头”、“dāi头”、(“dāi”普通话中无对应的字,即“看”、“瞧”的意思;“dāi头”即值得看的东西)“愣头”;“东头子”、“西头子”、“脸蛋子”、“模(m?)样子”、“耳瓜子”、“脖颈(gēn)子”、“脚(juè)板子”、“秧羔子”(即社火)、“结嗑子”(对口吃人的称谓)“箱箱子”、“桶桶子”、“棍棍子”。指小孩、小动物时,常用“娃子”,如“尕娃子”、“鱼娃子、“鸡娃子”、“牛娃子”、“鸽娃子”;称小孩的东西大都用“AA子”格式表示,如“头头子”、“手手子”、“脚(juè)脚子”、“鞋(hái)鞋子”、“袜袜子”、“帽帽子”、“勺(fó)勺子”、“缸缸子”、“碗碗子”……这些凡是代“子”的词,大都表示人们的喜爱、怜惜、心疼之意,这体现了张掖人的质朴和善良。
六、张掖方言中三字、四字的叠词很多,有加强语气的作用
张掖方言中的三字、四字叠词很多,带有北方口语化的明显特点,读起来不仅韵味十足,而且大大加强了说话人的语气。如和人陌生叫“生间间”,说话办事不拐弯抹角称“直溜溜”,语言无味叫“甜稀稀”,平白无故地叫“好关关”,累的实在不行叫“息溜溜”,接骨眼上叫“等关关”,小孩的开档裤叫“衩衩裤”;说其不当说,做其不当做叫“淡不叽叽”,或“闲不杆杆”,形容器皿的液体被装到快要溢出来的地步叫“撇流撇满”,因为不满意对方而故意摆弄器物叫“摔摔打打”,反复摆弄、修理某个东西叫“鼓捣鼓捣”……
七、逆序词地方特色鲜明
逆序词指构词词素与普通话相同,但排列顺序与普通话相反的词。和其它各地方言中存在逆序词的语言现象一样,张掖方言中也有众多的逆序词,它们大大丰富了张掖方言的词汇量,形成鲜明的地方特色,在生活中使用它们,也别有一番情趣。如辱羞、面情、捣鼓、头先、腾倒、利麻、搅打、兴时、活生、引逗等等。
八、四字格词语内涵丰富
我们知道古汉语中,四字词语数量是最多的,这源于中国最早、最优秀的文学作品《诗经》就是四言古诗。张掖方言也受这种文化传承的影响,四字格词语很多,它们是张掖方言丰富词汇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张掖人民历史悠久的文化遗产之一,至今仍有很旺盛的生命力。从词性上来讲,这些四字格词语有的指动作行为,如“爬高上低”、“打槌泡浆”(即打架);有的带有副词特点,如“一命务事”(不动脑筋的做事)、“一里带盖”(盲目的,不加选择的);绝大多数带有形容词词性,多含比喻、象征、夸张等特点,如“手偧(zhà)舞指”(贬义词,指不得体的行为举止)、面大红光(形容人气色好)、黄皮寡瘦(形容人气色差,精神不振)、吃大碗小(吃饭没眼色,不知礼让)、豁里笊牙(圆形的器皿周围有缺损,不齐整光滑)、重三摞四(说话啰哩啰嗦)等等。这些词生动形象,极富表现力和感染力。
从结构上讲,这些词类似于普通话的四字格成语,有固定的四个音节构成,且形成了自己特有的构词特色。1、有些词音节有音无字,显示了其口语化、外来化的特点,不少字很难用书面语表达,只是在口语中使用而已。2、构词形式多样,除ABCD式(鼻塌嘴歪、比鸡骂狗、白胖流性、磁眉瞪眼、吐天哇地、挖眉攥眼、贼慌失道……)外,还有ABAB式(圆说圆说、通说通说)、ABAC式(不哼不哈)、AABB式(娃娃芽芽、冉冉戏戏、淋淋洒洒)、ABCC式(闲不淡淡)、A里BC式(半里不拉、花里胡稍、乌里哇拉)、A儿B儿式(心儿眼儿、猫儿狗儿)、A里达拉式(淡里达拉、蔫里达拉)、A麻BC式(五麻陆道)、A叽不拉式(粘叽不拉)等等。3、许多此类词含文言词语,其实属于“雅言”。如“闲焉无干”(“焉”是语气助词)、“死眉连蹇”(“蹇”:行动迟缓)。4、有些词疑似历史上民族语言的汇合和演变。如醉死麻达、花里麻达、噗哧赫耶、风哧赫耶、倒里不拉、烧烘不拉、大家麻什、长哧佬格、无意摆呆、稀里嗨呆、泼烦哇达。5、此类词同义词和近义词占一定的比例,体现出张掖方言词汇的丰富多彩,如“戳墙捣地”和“戳墙捣板”,“淡里达拉”和“淡干二水”,“吱麻吼喊”和“咋麻皇天”,“五麻陆道”和“花麻陆道”,“笨头来夹”和“笨头来瓦”,“二流达垮”和“二里夹连”。6、数字嵌入此类词的词汇也不少,如隔三间五、连三赶四、人五人六、踢跨二五等等。
九、张掖方言中最精练生动的语言单数为数众多的俗语、谚语和歇后语
张掖自古就是多民族聚集区,而且多种少数民族在这里还曾长期处于统治地位。这些民族在长期的生产、生活实践中,积累了大量的社会经验和丰富的知识,这些经验和知识往往以最精练生动的语言形式——俗语、谚语、歇后语等固定方式表现了出来,形成了独有北方特色的张掖方言。这些词语、句子风格多样,是塞外各民族语言的荟萃;它们大都形象生动,寓意深刻,哲理深邃,内涵丰富,耐人咀嚼,给人以很多有益的启发。下面略举几例解释。
1、“狗咬哩,自找哩。”(指自作自受)
2、“三槌两棒子”。(可褒可贬,形容做事麻利干脆或敷衍了事)
3、“前车碾开路,后车不粘泥。”(比喻做事已有先例,不要再平生事端将事情办不利落)
4、“宁给wāi(音“歪”,现代普通话中无此字)汉子牵马坠蹬,不给怂汉子当爷。”(即宁可跟个厉害的主,也不帮扶不起来的货)
5、“腰里别了个死雀(qiǎo)儿,装的是打猎的。”(即装模作样、装腔作势的意思)
6、“驴吃草帽子,圈圈转了个圆。”(指将谎言编圆哄骗人,但被人揭穿)
7、“癞呱呱跳门槛,又蹲沟子又伤脸。”(比喻硬要逞能,结果不仅目的没达到,反而自取其辱,颜面尽失)
8、“吃炒面还不想背皮带。”(喻指既想享受好处,又不想尽义务)
9、“咸吃萝卜淡操心。”(指瞎操心)
10、“没经过,胡麻地里种青稞。”(比喻从未经历、遇到过眼前的事,多含揶揄之意)
11、“土地爷蹲到姜窝窝里,顾得上收香火哩,顾得上挨槌子哩。”(比喻做事只顾眼前利益,而忘了祸患灾害等不良后果)
十、张掖方言中还保存着一些历史非常古老的词语,或典雅,或通俗
方言是人类语言的活化石。张掖方言保存了许多现代汉语中已失传的词语,它们是张掖古老历史文化的见证,是研究我国北方语言文化的载体,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和学术研究价值。下面仅举几例加以说明。
先介绍几个典雅的,如“言传(“传”音“kuan”,轻声)”。“言传”一词在张掖方言中指“说话”、“啃声”、“言语”、“告诉”的意思。例如:“你咋不言传?”意思就是你怎么不说话?这个词一般人听起来可能觉得很土,其实,它一点儿都不土,相反,却很雅。《庄子·天道》载:“语之所贵者意也,意有所随。意之所随者,不可以言传也。”很显然,这里的“言传”和张掖方言中的“言传”意思是相同的,即用言语表达或传授。它在今天仍然被我们作为书面语使用,如:“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言传身教”等等,如此厚重的文化底蕴,你能说它土吗?
初到河西走廊张掖的人,常常听到吃东西前大人斥责手脏的孩子:“快把你那爪老(本地方音读作“guǎlāo”)洗干净。”将手称作“爪”,似乎有些不类,更令人不解的是,何以“爪”之后还缀以“老”,“爪老”一词出自何典?问起所有的当地人,大家也只一笑置之,说“那不过是骂人的话罢了,有甚意思”。果真如此吗?其实不然。近读许嘉瑞的《金元戏曲方言考》发现了“爪老”一词的来历,书中赫然写着:“爪老,手”。又朱居易的《元剧俗语方言例释》中对此是这样解释的:“元人对身体各部分都常加一老字,如身曰躯老,头曰顶老,手曰爪老等。”张相的《诗词曲语汇释》中也有同样的解释:“北方乡语多以老作衬字,如跟为录老,鼻为嗅老、牙为柴老、耳为听老、手为爪老、拳为扣老、肚为庵老之类。”这种用法见之于这一时期的文学作品中的实例很多,如《董西厢》:“小颗颗一点朱唇,溜定刀浏一双绿老。”绿老、眼也。《乐府阳春白雪》后二,王嘉甫《八声甘州》套,《篇花伴侣》篇:“窄弓弓撇道,溜刀刀六老”。六老与泳老同。《董西厢》三:“东倾西侧做些腌躯老。”躯老,身也。腌躯老,犹云难看的身段。……”你看看,这个词的来头何其了得!
张掖方言把人的脚踝骨,即脚腕两旁突起的部分叫“孤拐”,大人训斥爱跑出去玩的小孩:“你再跑出,小心你的砸折(shé)你的孤拐。”其实,“孤拐”一次也是有据可查的。《西游记》第32回:“若是先吃脚,他啃了孤拐,嚼了腿亭,吃到腰截骨,我还急忙不死,却不是零零碎碎受苦?”第38回:“便伸过孤拐来,打二十棒!”元宫天挺《范张鸡黍》第一折:“你每说到几时,早不是腊月里,不冻下我孤拐来。”《西游记》章炳麟《新方言·释形体》解释道:“今谓胫下骨隆起者为孤踝。”可见,张掖话中的“孤拐”即章炳麟先生所说的“孤踝”,是地地道道的一个雅词。
再介绍个通俗的。张掖方言把妈妈叫作“娘母子”,其实,“娘母子”一词在古代一直是北方称呼母亲的名词。在曹雪芹的《红楼梦》里就有这个词。《红楼梦》第29回贾母等去清虚观打醮,贾珍对贾蓉说:“还不骑了马跑到家里,告诉你娘母子去!老太太同姑娘们都来了,叫他们快来伺候。”这里的“娘母子”,小说注释为“母子们,母女们,婆媳们”(《红楼梦》1973年人民文学出版社347页)从这段对话的上下文来看,这个注释是准确的,因为后面用了复数人称“他们”。《红楼梦》作为一部封建社会末世的百科全书,以她那博大精深的丰富内涵,精美多彩的艺术画面给人以深刻启迪,给人以艺术美感的享受,其中人物的语言也很有特色。《红楼梦》是我国晚清时期的白话小说,人物道白用的是当时的“官话”(普通话)。这种官话是以北方话尤以北京话为标准语的,它是我国今日的民族共同话——普通话的源头。《红楼梦》在读者中的广泛传播对民族共同语的形成是有一定影响的。当然早期的官话毕竟与我们今日的普通话还是有一定差异的,一些词语在普通话中早已不见使用了,而在一些方言中却还保留着,这种语言中的“活化石”恰恰揭示了语言的流传演变规律。很显然,张掖方言中的“娘母子”一词就是这一“活化石”中能够体现“语言的流传演变规律”而保留下来的一个古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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